南海一号(南海一号为什么沉没)

7月25日，在福州举行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44届世界遗产大会上，“泉州:宋元时期中国的世界海洋贸易中心”项目成功列入《世界遗产名录》，从而成为中国第56项世界遗产。

泉州作为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在宋元时期是一个极其繁荣的国际港口。满载着精美瓷器、纸张、铁器、漆器、金银、麝香等货物的商船从泉州起航，一路经印尼、印度到达阿拉伯地区，再运回香料、药材、犀牛角、珍珠玉器等货物。

说到泉州的海上贸易史，2007年打捞上来的宋代商船南海一号最早是从泉州出发的。它不仅是中国考古中最著名的沉船，也是迄今为止世界上发现的最古老、最大、保存最完好的远洋商船。

崔永

7月28日，红星新闻记者联系了参与南海一号打捞工作和考古研究的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副所长崔永，他告诉记者，经过十余年的精心发掘和调查，相关考古工作已经告一段落。“预计明年结束。”

南海一号虽然知名度很高，但关于这艘船的很多考古秘密并不为大众所熟知。除了相关学术讲座，崔永还在《文明大场面》一书中详细描述了“南海一号”前世的幕后故事。

《文明大场面》的书皮

痛苦:

中国决心开展水下考古的直接诱因

1984年，海上职业海盗迈克尔·哈彻(Michael Hatcher)在中国南海打捞起一艘名为“戈德·马尔森”(Gode Malsen)的沉船。据记载，1752年(清乾隆十七年)冬，这艘东印度公司的商船从中国南京出发，满载瓷器和黄金，驶往荷兰阿姆斯特丹，航行16天后，在中国南海海域触礁沉没。

哈奇很早以前就成立了一家沉船打捞公司，长期在世界各国搜寻古航海书籍，为的是找出沉船可能存在的海域。他之前在中国南海打捞过阿明王朝的沉船，船上的文物让他赚了数百万美元。

沉船“Gode Malsen”号装载了一百多万件清代康熙年间的青花瓷精品。成功打捞后，哈奇下令将这些瓷片的大部分打碎，只剩下23.9万件青花瓷片。原因是他深知收藏市场的规律:物以稀为贵。

经过挑选和销毁，哈奇把这些“战利品”拖到了公海。一年后，他以无人认领的沉船允许拍卖为由，获得拍卖许可证，委托荷兰佳士得拍卖行进行公开拍卖。

1986年4月，拍卖行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拍卖这些文物的专场。消息传回国内，国家文物局翻遍了国际海事公约和各国海商法，也找不到可行的防止文物外流的法律依据。当时中国关于海洋文化遗产保护的法律也是空白的。

“回购”成为保留这些文物的唯一方式。中国故宫博物院派出两名专家带着3万美元去拍卖。但最后他们连举牌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每件瓷器的起拍价都是估价的10倍以上…最终，近24万件珍贵瓷器被拍卖，迈克·哈奇获利2000多万美元。

崔永说，这一事件极大地刺激了中国的考古界，引起了国家的重视，国家决心建立自己的水下考古机构。谢天谢地，南海一号是在1987年被发现的，我们一直坚定地保护着这艘珍贵的沉船。

高难度:

从水面到陆地收集的数据精确到毫米。

上世纪80年代，中国还没有水下考古学家。大家算了一笔账:让潜水员学考古，还是让考古学家学潜水？“潜水员学考古要四年，考古学家学潜水要半年。中国年轻考古学家那么多，找几个学潜水的不难。”

就这样，中国终于有了第一批水下考古学家。但更大的困难还是在海里——风浪大，水下能见度极低，无法开展考古工作。最后还有一个“一次性放沉箱，整体打捞沉船”的方案，这个方案当时也冒了很大的风险:岸边已经在建博物馆了，如果沉船打捞不成功，就建博物馆。

船体露出水面后，人们用气囊当滚动的圆木，将“南海一号”用尽力气充气，拖进博物馆。然后，封闭墙壁，注入海水，沉船恢复水下状态。“这是文物最好的原始保护状态，船体不会再损坏变形。”

当年打捞的是“南海一号”的“华天龙”号起重工程船。

“南海一号”由此成为世界上第一艘整体打捞上来的沉船。至于如何挖掘，考古学家采用的方案是保水挖掘。“就放一点水，挖一点。现在看看我们挖掘的结果。这个方案非常成功。”崔永说，“我们可以对沉船进行非常详细的研究。可以清楚地看到船上有15个船舱，每个船舱里的瓷器，包括它们是从哪个窑口烧制出来的，都可以清楚地看到。”

崔永认为，作为南宋商船，南海一号最大的价值不是一件或几件稀世珍宝，而是它的高度完整性。从抢救到发掘，中国考古学家尽最大努力保护和利用这一遗迹的各个方面。“我们收集的考古数据可以精确到毫米级，这在世界上是第一个。”

2020年5月，“南海一号”项目入选“2019年中国十大考古新发现”。此前，崔永主持了古椰壳墩发掘和“南澳一号”发掘，也分别获得了2006年和2010年的“中国十大考古新发现”。

反常态:

没有压舱石的远洋商船。

一般出海的大船都有压舱石。现在广泛使用压载铸铁和压载海水，目的只有一个:增加船体下部的重量，使其在航行中保持稳定，不易倾覆。

但在南海一号时代，中国商船底部装载的货物几乎都比较轻。当时中国除了瓷器，还大量出口铁，所以中国商船通常是瓷铁混装。

“按照保证稳定的考虑，大家肯定觉得下面应该装铁吧？”崔永说:“但事实上，现在发现的所有宋元时期的沉船，也包括一些明朝和清初的船只。只要是铁和瓷混在一起的，身上都是铁。”

当年南海一号运的瓷器

崔永说，顶部轻、底部重的负载就像不倒翁——轻轻一碰就会摇晃，但不会翻转。所以船的稳定性越好，晃的就越厉害。“中国的商船主要是装瓷器，所以一定要保证这艘船的瓷器越好越好。船体晃动太厉害，运到国外就是一船碎瓷片。有什么利润？”

于是就有了这样一种“上重下轻”的堆货方式:铁件放在上面，这样摆动周期变得更慢，摆动幅度变小，瓷器的完好率就会提高。“现代造船业有特殊措施，在保证稳定性的同时，减缓船舶的摇摆，提高舒适度，提高重心。而古人没有这个理论和技术，完全靠经验处理。这种方法虽然简单，但却是古代智慧的结晶，就像中国造船技术中的水密舱和平衡舵一样。”

但这种做法的另一个后果是翻船的风险也更大。只要有恶劣天气，别说台风，就算是强烈的季风也可能造成翻船事故。

崔永说，“南海一号”满载货物。最终清理出130多吨铁器、18万件瓷器、数万枚铜钱、金银、漆器、朱砂、丝绸等。“是典型的宋元商船，全长30 ~ 35米，载重三四百吨。”据考古学家推测，“南海一号”沉没的原因很可能是强烈的季风，加上合理但不安全的装载方式，导致其倾覆。

饮料:

还有咸鸭蛋和辣椒。注意补充维生素。

崔永将沉船比作“时间胶囊”，一种在短时间内沉入水底的胶囊。“它把所有的时间都固定在里面，它是最小的生活单位，也是最小的等级社会。”

所以，除了大量珍贵精美的文物，考古学家最关心、最看重的，其实是通过这个“时间胶囊”看到的当年水手们的生活。

因为是整体打捞出水，所以南海一号的遗迹保护的很好。还包括当年住在这条船上的人的吃住。其中，一罐咸鸭蛋让考古学家印象深刻。此外，船上还有大量植物遗存，主要是谷物、水果、瓜类、香料和少量中草药。调料里还发现了花椒和当时珍贵的辣椒，说明当时船上的人吃的还不错。

“南海一号”上发现一些植物遗迹

在水果类中，考古学家发现了李子、槟榔、橄榄、大枣、云南大枣、葡萄和荔枝的核或种子。这些水果中，橄榄和大枣的维生素含量特别高，虽然口感不太好。这说明古人早就认识到维生素对于预防航海中常见的败血病(败血病主要是缺乏维生素C引起的，只有服用新鲜的果蔬才能预防)非常重要。

住宿方面，大部分人应该住在甲板上，部分货主会住在货舱里。“南海一号”有15个舱室。考古学家在清理其中一个船舱时，发现里面有一个约1米5宽的双人床那么大的平板，下面堆着瓷器。这与北宋地理学家糜竺在《平洲可谈》中的记载非常吻合——“下面储物，夜间卧之”，即在货物上铺一块木板，使人直接睡在上面。

贸易:

半成品珠宝被运到斯里兰卡进行宝石镶嵌。

“南海一号”也是南宋的遗址，这里的金银器数量最多，而且它们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加工得很好，但很多都像半成品，比如没有宝石的金戒指。

到了唐代，中国的黄金加工已经相当成熟，拉丝、珠焊等工艺尤为精细。但中国不产宝石，中国大量宝石产自斯里兰卡。宋朝的商船大多前往东南亚，然后经过马六甲海峡，穿过印度洋，经过斯里兰卡，最后到达阿拉伯地区。

南海一号上发现的半成品金戒指，可以镶嵌巨大的宝石。

所以考古学家得出结论，这些半成品金器在中国制造，然后运到斯里兰卡镶嵌宝石，再运到目的地出售，可以大大节省成本。一条成熟的贸易之路闪耀在“南海一号”的缩影中，从中可以看出宋元时期的确是中国古代海外贸易的巅峰。

崔永告诉红星新闻记者，船体内的考古发掘工作已经完成，多年的工作已经进入收尾阶段，预计明年顺利完成。“后来，我们在船体外面发现了许多文物。据推测，大部分是当时堆积在船体较高的位置，随着船体倾覆而从甲板上掉落。它们主要为我们的考古工作提供了更多的沉船埋藏过程、文物排列水平、水动力等信息，对我国今后的水下考古工作有所帮助。”

作为中国第一批水下考古学家，崔永说自己从一开始就很幸运地遇到了南海一号，与这艘传说中的沉船打了30多年的交道。“现在我就要退休了，正好这个工作也要完成了。我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幸运的人。”

崔永最后告诉记者，他的家乡是成都。他在成都土生土长，家人和亲戚大多在成都。他和三星堆考古工作站的站长于蕾是多年的朋友，但他还没有看到几个新发现的祭祀坑。“等我们弄完这条船，就去看看吧。”

红星新闻记者|乔据采访对象

编辑|段薛莹

(下载红星新闻，举报有奖！)